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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图】
【Arknights】Doctor x Goldenglow
The Vast
----明日方舟 博士 x 澄闪《旷野》
written by Sakurai
柔软的风从那头的山麓上溜下来,如温凉的水淌过苏茜的脸颊。她感觉到自己脑后的头发轻快地飘舞,气氛比面前的一片碧绿的草地还要更轻快些。
苏茜向前走着,腴润的牧草拂挠她的脚踝,她却只目视着前方,等待着什么。……仿佛是在盼望着一些东西能乘着风主动漂流回来似的。
阳光从无垠辽远的清蓝天穹上洒落;云影的遮蔽下,暗绿斑块在嫩绿草地波动的水面上宛如沉稳的鲸鱼缓缓游曳;远处的山峦隔着草原的海洋,却是清晰而透亮的;朴素的岩石半披青葱的植被,正把明丽的天光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眼里。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常常能到访这里。而且每次,在这里闲逛的时间都不由得愈加地长了。
她的鼻腔里弥漫着暖风吹来的潮湿的草地、土壤、云朵的气息,她忽然感觉好像神经给这些气味狠狠地冲撞了似的,酸涩感抑止不住地涌上她的鼻腔和眼底,让她感觉到难受起来……那好像是一种闻到特定的香气,想到这份味道仅属于自己过去的一段时光,仔细追忆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委屈。——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但是此时她本能地泛起了一股扎到某个温暖的怀抱里倾诉一场的冲动,那是谁呢?印有三角标志的黑色风衣……奇怪的是,一时间她竟没有想到。
她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云影流动,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她前方的大片草原上,很快,那个想法就又从她脑海里溜走了。
蓦然,她望见远处,一列维多利亚旧时代的机车喷着浓浓的蒸汽从山麓的一角里冒了出来。过了片刻,声音才乘着风声溜进苏茜的脑海。
忽然,在某个特定的瞬间,也许是因为风太过轻盈地拂过她的发丝,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梳短发了——自己在头脑里“倏”地一下冒出这个念头之后,她就坐在一个老式铝化妆镜边怔怔地瞪着从一楼爬到窗棂的藤类植物。
转过头,苏茜看到镜子里的陌生老菲林也转头茫然地望着苏茜。她看看那位老菲林:就算是打着卷儿的长发也遮不住她日益稀疏的发质,虽然发根儿上已经雪白,老菲林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把自己的头发染成很浅的粉色。不过苏茜还是看得出来,发质已经憔悴鬈曲的发束,却以一种时髦的样子搭在老妇的左肩上。
老菲林的下颌新生出了源石结晶,她只淡淡地扫了它们一眼,然后就继续忧郁地搅弄她已经有些干枯的头发……
忽然,一个脸孔很陌生的漂亮少女小心翼翼地推开了老菲林背后的木门——刚把头探进房间,老菲林就注意到了她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和湛蓝深邃的蓝眼睛。这两抹颜色静静地溜进她的视野——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是她却莫名地欣喜起来。
“奶奶?……我是……,您的孙女。”
她没准确地捕捉到那些构成这位少女的名字的几个音节,也许是忘了,也许是本身就已不再能。
她在静寂的水里捞东西——泛不起一丝涟漪的水面上,她一遍遍地打捞着能用的词语……
也许她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也许她不知道。一阵翻腾,她的脑海里又重归寂静,不过与往日在上面静坐着划船的日子不一样,老菲林感觉一股似曾相识的即视感在水面下翻涌着。
她默默伸出手,粗糙萎缩的佝偻手指触碰到面前的那一抹亮色,正燃烧着的温暖和娇艳紧致的肌肤触碰到老菲林冰凉起皱的手指尖。那是多么漂亮、熟悉的粉色啊,老菲林眯着眼微笑着抚摸孙女的长发,那发丝不需要多么用心的保养就能柔顺光亮。
老菲林不知怎么的,不想再追究这个进入自己房间的陌生人是谁了。她或许是习惯了陌生的形象不断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又或许是再一次意识到如果询问,可能会让谁伤心。
“孩子,”老菲林温和地艰难吐字,“你很漂亮,保持它。”
一点点连续的温暖沾湿了老菲林的手掌心——她记不清这是面前这位老人第几次说口而出这句话了。
……
……那究竟是什么呢?苏茜低下头去,放开自己的思绪……银丝边眼镜坠下来,挂在她依旧翘起的鼻尖上。
时钟的嗡嗡声和小阁楼上温暖的下午阳光飘离这位老菲林,溜进了她记忆里的又一颗漂亮的源石里。
温暖柔软的风从那边的山麓上溜下来,流过苏茜的脸颊。她感觉到自己脑后的头发轻快地飘舞,气氛和面前的一片碧绿的草地一样温润静寂。
苏茜向前走着,她无意感受柔软的牧草毯在她光洁赤裸的脚趾间吻合她足底的每一丝指纹,她目视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阳光从无垠辽远的清蓝天穹上洒落;云影的遮蔽下,暗绿斑块在嫩绿草地波动的水面上宛如沉稳的鲸鱼缓缓游曳;远处的山峦隔着草原的海洋,却是清晰而透亮的;朴素的岩石半披青葱的植被,正把明丽的天光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眼里。
骤然,在某个瞬间,迎着名为“苏茜”的个体的温柔的风,一刹那改变了方向。它们逆行着流过苏茜脸颊上被它们溶蚀出的皱纹,从背后吹拂着这位菲林。碎发丝飘到她身前,愈加清亮的太阳缓缓下沉到东方的山麓上。
她忽然,不知怎么地,轻易地回忆起来:这里是北维多利亚,是某个风和日丽的郡里。苏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一切是极美的,她忽然有一种跋涉了很远才遇到这种景致的成就感。
晨雾还淡淡地萦绕着没有散去,晨曦却已经漫映在薄雾上,散射这片油绿的丘陵草原以柔和鲜艳的光环。
哧、哧……
苏茜听到身旁有什么东西摩擦的声音,她转过头去,是一个身材匀称的人影正在油画布上涂抹。
……可是当她聚焦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却发现身旁的那个身影只有模糊的影子,好像是计算机程序里蹦出来的、由一串无意义的乱码带来的空缺;又好像是宇宙里把一切物质、时间和光都吞噬的黑洞。
但是苏茜没有发问,因为这一切让她感觉再自然不过,她有一种游荡在心底的、大量的、隐形的幸福感——“这是做什么呢?”
黑影听到了,它手上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然而,没过多久,它缓缓地呼吸了一下,变换了姿势,又接着用手头的笔刷蘸蘸白颜料,在画布上涂抹起七彩的晨雾。
“啊,苏茜,我最近……呃……一直在想,”油画粘稠的鲜艳色彩在刷毛下就和面前的光线一般散开、被雕刻成型,这是那个瞬间的光环,“这一切会怎么结束?我又会去哪里?……这些所有的,就像是还没准备好就要走上没有回头的远行……说实话,我很担忧、很害怕——你知道,有点舍不得。”
苏茜没有说话,只觉得某种默契早已经和身旁的这个男人形成了,这时她无需开口——她注视着身旁那个影子勾勒风景的笔顿了一下,然后又接着开始。
“真美啊。”苏茜喃喃着。……年迈的苏茜挺不起背,但是这样却让她距离那个身影的画布更加靠近了。每一丝色彩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地令人印象深刻。……苏茜记得以前他是不会画油画的,但是——他是谁呢?忽然,一些不和谐闯入了苏茜十分惬意的脑海里。
可是人影却接着说话了,似乎并不理解身旁的女伴的困惑。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来到的彻底消失,总是有点不舒服,心里慌张……”年迈的人影用苏茜觉得十分舒适的男声缓缓倾诉,“我还不想走……虽然我知道这完全不取决于我。——唉,所以才觉得这些时光太珍贵……不过很快连画画这么简单的事都要做不到了。”
一大块的静寂从空气里流过。不知何时,苏茜开始确信自己和身旁的人影有着近乎完全相同的经历——她透过了鲜艳欲滴的画作好像看到了他们共有着的色彩,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份感觉,就好像是在听自己的友人讲述两人共同经历的伟大冒险似的。
“看上去富饶地很有生命力呢……”苏茜轻语着,缓缓道出这幅画给她的直率的、显然的印象。
“很怪吧?明明已经上年纪啦,还喜欢画日出。”
苏茜凝视着这幅画,不由得出了神……
……
好像做梦似的,老菲林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挪腾到了卧室墙上的一幅油画的对面,盯着湿润空气中浸泡着的朴素的画框——油画丰富多彩得不可思议:是金黄的太阳从碧绿的草原和朴素的山麓上初生;彩虹色的薄雾在印象里散开的景象。
她模糊地记得方才自己还正在追忆什么东西,但是她却发觉自己对那个形象毫无印象了。
某种本能的冲动让她从椅子上缓缓地、费力地站起来,她让自己更凑近了自己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被挂在墙上的奇妙油画更近一些。
老菲林女人缓缓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因浮雕着颜料而凹凸不平的油画画布……然而这却对回忆没有任何帮助,老菲林想不起来这幅画是从哪里来的,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忽然,从某处传来了微弱的钢琴声。
这旋律对苏茜来说竟然莫名地熟悉——老菲林刹那间再抓不住这幅画的回忆,于是便放弃了,转去用已经不再灵敏的折耳追溯着钢琴弦上涌出的音流——它从阁楼里传来。是谁在弹呢?……这的确是一首很熟悉的曲子,她也很确信又是来自那个很熟悉的人。但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遗留关于他的印象。
苏茜颓废地坐回扶手椅上,音乐和油画都是美妙且熟悉的,但这位老菲林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悠扬的音符拨动起整个老菲林的小房间的空气,阳光透过藤蔓在小屋内投出的光路,似乎也在随着热空气和音乐声颤动起微小的波浪。
苏茜歪着头、歪着头、聆听着这缕逐渐流入她意识深处的海底的旋律。
……
温暖柔软的风夹杂着谁人敲击琴弦的乐声,从她背后的某处溜过来,流过苏茜的脸颊,气氛和面前的一片碧绿的草地一样温润静寂。
苏茜缓缓停下由于矿石病而跛足前进的脚步,在无垠的碧绿和天蓝色面前缓缓驻足,她无意感受柔软的牧草在她模糊的视线前平坦地铺开,构成维多利亚特有的美丽的大平原。
阳光从无垠辽远的清蓝天穹上洒落;云影的遮蔽下,暗绿斑块在草地波动的水面上宛如静寂的鲸鱼缓缓游曳;远处的山峦隔着草原的海洋,却是清晰而透亮的;朴素的岩石半披青葱的植被,正把明丽的天光倒映在菲林发白的浅琥珀色的眼里。
而风儿则接着从背后吹着,她一下子就捕捉到了风中那抓耳的旋律。
是那首歌剧里的旋律,她用结满源石的破败不堪的喉咙跟着背后传来的旋律低低地呢喃着,“有人在喃喃低语,街灯成排,而清晨就快到来……”
下一段旋律乘着音阶很快地从她脑海里的某处泉水里叮咚地涌出来。
“破晓,我必须等待日出,我必须思考新的生活……”
忽然,某种悲伤攫住了苏茜的心,但是她没有管顾,这份旋律好像有魔力似的,让苏茜不由得跟随着钢琴继续唱下去。回忆流淌,她忽然感觉自己身侧就坐着记忆里那位弹着钢琴的身影……
温柔的风混着钢琴的旋律,在苏茜的耳际愈加清晰熟悉了。
苏茜缓缓深呼吸,她的腰背不由得站直了,逆行的气流吹散了她的病痛和创伤。重又变得健康的她缓缓转过头去,想要把从远处传来的钢琴声听得更清楚些……
一幢漂亮的维多利亚建筑原来就在苏茜的背后不远处,她毫不迟疑地迎着北维多利亚有些微凉的风,循着熟悉的钢琴声往回走去。
……
“你想念女儿吗?”那个男声的身影还是一片模糊不清,不过苏茜看清了他不常被揭露的挺拔鼻梁和瘦削的下颌的弧线。他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略有弓下腰展示屈服,还是像往常他在那个高处的位置一样。他骄傲地站着……但是他略有颤抖、拿不稳沉重的浇水壶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去伦蒂尼姆读博士是好事嘛……”苏茜发觉她又能发出略显沙哑的声音了,“不过……时间过得还真是好快啊。”
那个男人的身影刻意把一缕支楞出来的发丝塞回耳后。
“咳……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这么生活。”
“——对了,要不要买点花种子?今年还想在花园里种点花。”
男人沉默着望着外面的一小片草地,那片小土地在夫妻二人的女儿去伦蒂尼姆谋求发展之后,如今已经被改造成了花园。
苏茜感到一丝浓郁得有点让人想哭的甜蜜。
“小火花你还真是很……哎呀!”骤然带上电荷而飘起来的浅粉色发丝好像电了身旁的人一下。
“都、都多少岁了。”她使劲锤了身边那个男人的身影一记,她的肌肤感受到了那个身影更加严重的虚弱。不知怎么,她似乎一直觉得身旁的男人的身体并没多强健,不过她还是吓了一跳。
“咳咳……”身旁的男性身影咳嗽一下,“哎呀,之前叫习惯了……”
“也就是说,我还是和年轻的时候一样漂亮,是不?”苏茜像她依旧青春的时候经常做的一样,把她略有几丝白发的漂亮粉色长发枕在那个男性的肩头。
“差不多?……啊,不对,”男性身影挠挠头,“比年轻那会儿还要漂亮……呃,有种……呃……”
“嘁。”苏茜轻蔑地结束了尴尬的对话,她深吸一口气,又重新把目光散开在玻璃窗外的一片初雪消融的小块土地上。
“知道吗,最近忽然迷上一段音乐了,”过了片刻,身侧的那个男人开口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也许是好久好久、甚至在我老早在失忆之前——不过最近忽然被我在收音机上翻到了。”
他们不知怎么地移动到钢琴边,那个依旧挺拔的男性身影缓缓倾下身子,手指按在古老的钢琴的光润键盘上。
“路灯熄灭,今晚也即将成为回忆,而新的一天即将到来——回忆……”
安宁的和弦拨动室内的空气,两段琴声重叠在一起,同时对于苏茜来说,也是某两个时间点的联结。
忽然,记忆又倏忽跳脱了。她让自己的思绪由这首她十分熟悉却又十分哀伤的歌曲飞翔起来追逐那份记忆……
正当苏茜准备开口的时候,如梦初醒一般,喉咙的剧痛把她抽离了这个不知何时构建起来的长梦。
……
阁楼里已经不再有琴声了。
夕阳斜斜地照进这间老菲林居住的安适空间。苏茜惊奇地、第不知多少次地,发现了屋子里此时和夕阳散射的暖光共存的,是旧式机械时钟微弱行走的嗡嗡声。
她的心很痛,不知道为什么,她猜或许是心脏病——有一股空虚孤独的情绪填充进她的心。她只是呆呆地等待着旋律的再次响起,但是这份旋律看上去今晚不会再到访这个空间了。
阁楼的木质楼梯上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吱嘎吱嘎的旧式楼板发出的响声搅浑了苏茜的屋子里沉淀得一片空白清澈的气氛。
粉色头发的菲林女孩静静拧开了安静的老菲林的房间的房门,老人扫了一眼这个进屋来的菲林女孩,忽然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欣喜——她有着健康挺直的双耳和漂亮的深邃蓝眼睛,苏茜并不认识她,但是她又忽然又一种强烈的预感:刚才的音乐是出自这位漂亮的菲林的修长手指。
进入屋子的菲林少女告诉苏茜自己是她的孙女,她回来探望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是吗?)但是她就马上要离开了。
苏茜没有尝试着吹动气流流过声带,不光是因为她因矿石病失声了,也是因为她也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苏茜只是盯着进屋来的少女的双眼。……居然不是琥珀色。她不禁被这种颜色所吸引,虽然她不大可能知道这个颜色背后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她只是注视着、凝视着。似乎她能透过这份深邃的颜色看到什么已经流逝的时间和历史似的。
「很美哦。」
她皱皱巴巴、佝偻瘦弱的手指轻抚面前的少女,这是她有些熟悉、又说不上怎么熟悉的脸颊,还有她十分怀念、又说不上为什么有这种感觉的深蓝色的双瞳……
“你之前总是说我的眼睛……记得吗?我的眼睛和爷爷很像;你之前也说过我和你小时候长的很像……那是你,苏茜·格里特——”
“你从不愿意直呼他的名字,只管爷爷叫做’博士’……”
啊。
苏茜感觉从阳光下,从背后吹来的风的气流流过自己的身体。
苏茜的浅粉色头发被打理得光滑洁净,系着蓝色发带的辫子在背后吹来的气流里微微从她匀称标准的胸口上方抬起,她的耳发向前簇拥着,她必须得用双手捂住额角,眯起眼睛好像在开心地微笑——而明丽的晨曦在面前北维多利亚的山麓漫溢着,那个她称呼做“博士”的人就站在她身后,她的脊背暖融融的。
……
——而老菲林只是微笑着、微笑着、微笑着……夕阳的光辉和晚霞的彩虹逐渐在她小屋的地板上消失殆尽,她却依旧在微笑着。
……
“知道吗,小火花?”远处那个带着兜帽的身影缓缓摘去了覆盖着他面部的阴影,换了个姿势,往背后的粗树桩上靠去,“我自从石棺醒来,又做了快要十年的指挥官,而我一直竭尽全力提醒自己一件事。”
篝火纯粹的红光辐射在男人清秀瘦削的面颊上,然而他深蓝色的瞳眸却丝毫没有被火红的篝火染色,因为那样深邃的瞳孔,除了最深处的一点的闪光之外,任何光要染进去都是很难的。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把战场上、战士的生命当作数字。就算我不认识他们、就算我知道战局可能关乎更多的生命……但是我一直很难接受把人——把生命当作决定战局胜败的、可以往赌桌上堆码的数字。”
澄闪干员坐在篝火另一端的木桩上,她手中的法杖里闪烁着微弱的电流,她已经跟随着博士和维多利亚军队很长时间了,不过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博士的这副模样——他表情不复冷静,而是皱着眉凝视着篝火深处。
博士略加思索,“我知道每一次堆在战争桌上数字的微小增减都是对某一群人的生活的巨大冲击,那对于每一个家庭、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我一直在提醒我自己,死去的,不是几千几万分之一,而是一个人的死去、一个家庭的崩溃发生了数千数万次。”
他抬头,让头发抵在他背后粗糙的树干上,橙红的火光映在他的喉咙和下颌,而它们再次运动起来——
“但是已经战死的士兵呢?还没战死的敌我士兵呢?被流弹误杀的平民呢?我们还在为了某些东西,而心甘情愿地让悲剧发生在身边的无论是爱的、还是恨的人身上……但是我深知,对付这些,我一直以来都是失败的。”
博士挠挠鼻尖:“有些时候,这种奇妙的感觉……宛如一种残忍的、系统的“生态”——我该站在什么位置?又该持有怎样的观点?才能让这些不那么——不那么——呃——至少对我来说不那么沉重。”
澄闪在远处握着法杖,让带电的玻璃球拖着亮晶晶的浮标轻巧地在夜空中划圈儿,“别再这么想啦,诶……想想好的事情,比如说我们马上就要彻底解决维多利亚的问题了,不是吗?在这之后咱们就从这些烦心事里脱身,回去找一个漂亮的地方……所以……!”
一片卡兹戴尔的枯叶掉落下来,正巧博士正在仰着头凝视,博士的视线追着这片树叶直到它坠进篝火里在一片强烈温暖的光明里消失——现在正是落叶的季节,夜晚不时飘落的金黄树叶构成了又一片景致,不过两人自然都没有欣赏的意思。
“抱歉,又说奇怪的话了。——但我在想,该怎么向你描述呢?站在指挥官的位置,不免经常被这样的想法袭击……一切都太矛盾了。虽然你对我的矛盾并不知晓,奇怪的是,我却觉得你说的对,小火花。攻破王庭之后,我们就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在那之后咱们就回苏格兰——啊,维多利亚的北边吧。这样至少轻松些。”
澄闪还在缓缓地晃动着法杖,博士虽然仰着头,却一直睁着眼睛,凝视着星空的不知道哪里,似乎在进行什么思考。
又一片树叶落下来,这次博士没有看它,因为它要么就落进火里与残忍的高温同焚,要么就落进生态的循环——被扯成不再是它的什么东西,然后再次在某处出现。
“我们很了不起,这些都是再没有什么比它更了不起的事情了。”博士闭上眼,抱起双臂,莫名其妙地笑着说。
“别说这些东西啦,博士……你要是愿意和我一起辞职的话,就一起去绿意火花吧,做些理发什么的事情,博士你就负责调酒,——我教你。”苏茜从博士刚才的怪话里逃跑出来,火光照着她的唇和下巴,而她的眼睛盯着深空的某处,闪亮的光芒还映在她双眸,闪烁出期待和盼望的颜色。
“调酒这种技术活我可做不来的,我要不还是学着泡茶或者冲咖啡吧。”博士闭上了双眼,笑着说,“这绝对会是泰拉大陆最有故事的小店咯。”
“我们再去登记结婚,生一两个孩子……”
“我想他们像你,有你的漂亮的头发和灵巧的手……可别像我一样体弱。”
“说什么呢……”
……
等苏茜缓过神来,她依旧青春正好的身体正站在逐渐模糊的北维多利亚平原上,涌动的晨光开始吞噬这片碧绿平原的一切,而远处喷着蒸汽的维多利亚机车也即将要消失在山峦的另一头。
从背后吹来的、逆流的风愈加激烈了,云都开始顺着风的方向漂流,雨滴从地面上凝结出来坠回高空,而苏茜·格里特转过身去,迎着风吹来的方向。
……
他在指挥干员的时候的凌厉气势和严肃态度不见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着,细心地保持着领在菲林女孩面前一两步处,等待正在攀登的苏茜。
苏茜的矿石病已经被很好地控制,她现在可以恢复自己的体能,变得和染病前一样健康——博士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也这么相信着。于是她想要自己来登上这座北维多利亚的小丘陵。虽然说整个的海拔也就二三百米不到,但是据说在这里能看见整个小镇最美的日出。
那条从半山腰流下来的小溪隔着他们几层灌木,但是令人愉悦的水声和湿气却萦绕在他们身边。两人的腰上都挂着光源,虽然并不暗淡,但是在被凌晨罩着的林地里却依旧显得有些局促。
沾上了晨雾和小溪水汽的土路和石阶也不很好爬,博士总是伏下腰,朝累得气喘吁吁的苏茜伸出援手。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对话,某种默契让他们兴奋地互相支持着向山顶爬去:苏茜恳请博士来陪她,却难以说得出口这究竟是为什么。每次当她被博士伸来帮忙的手握住手腕的时候,某种难以言表的感觉总会让她不由得感到温暖。
就算是在黎明前的时刻,黑暗的环境里,他们的脸颊也都因为某种兴奋而红彤彤的。
“加油哦,再有十米海拔就到了。”
“呼……还有、还有十米?……”
“喏,地图上写着的是,再过那个转角就是了。”博士把她从下面的石阶上拽上来,防止她摔下去,博士的另一只手在后面悬空地护着她的后背,“不用太勉强自己啦,就算你已经恢复了很久了……但是这么大的体力消耗对于一些近卫干员也是挑战呢。”
“那、那……我是不——?”苏茜喘息着,却被自己的呼吸给呛住了一秒,“咳!——呼,哈……”她疲累地大口呼吸着。
博士微笑着:“嗯,很了不起哦。”
她本因为运动而涨红的脸颊此时又浮起了一丝别样的兴奋,她也笑了,眯着眼:“这样的话,得快些啰……呼……我、我们还要趁早铺好篮子和布呢。”
小路因为快要到达山顶而宽阔平坦了起来,苏茜的呼吸也缓了过来。博士走在青春的少女肩侧,透过清晨还未日出时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汽,博士感受到了身旁年轻菲林少女的热气和被汗水沾湿了的洗发水的香味。
小路依旧很窄,想要肩并肩走的话,博士的右脚就要踩进带着露水的草叶间。——博士本想要放下速度等着她,让苏茜在最后一段路领在前面,然后第一个望见他们费了如此大努力才达到的地方。——不过苏茜看上去并无此意,她兴奋地和博士靠在一起。
刚刚从背后的湿滑崎岖的路爬上来,博士担心苏茜左脚踩空,于是他又往右边挪了挪,然后把篮子转移到右手,想用左手抓住苏茜的手腕。
然而苏茜的手指却并没有像博士所期望的一样听话地接受博士的关怀,她反而让手指私自抓住了博士的五指,扣在博士的手背上。
“怎么……”博士转过头去。
博士看看比自己稍矮一些的澄闪干员,她左手有些不知该怎么安置地捏着辫子放在嘴角,却掩饰不住她满脸涨起的红晕和眯起的眼角里盈盈的笑意:“女孩子这么做不、不可以吗?”
怔了一下,身旁的年轻男子也嘴角勾起:“什么时候都可以哦。”
前些日子已经加入博士的常任战斗队伍的苏茜小姐已经和身旁的这个年轻男人达成了某种奇妙的——不知道是默契也好还是共识也好——
“……那么,博士是怎么看我的呢?”
片刻的无言,两人一直走完了逐渐变宽的最后一截小路,虽然土路已经宽阔得可以容得下三个人并排行走,博士和苏茜却依旧紧紧地贴着,也没有想过分开捏在一起的手。
博士却思考着,低着头看着腰上佩戴的光源在逐渐亮起的地面上投射闪烁的光斑。
沉默一直陪着他们走到林木的尽头,马上就要到达山顶,博士缓缓地吐出了他的话。
“我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适……但我想我需要你。”
正说着,博士转过身去用手拨开灌木——他们到达得已有些晚了,因为天空已变色了,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
天边的白色见底,金黄已经涂上了地平线,浅浅的光辉溢满远处的天空。两人腰间别着的灯光虽然很明亮,却也不由得溶解在了一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晨光中。
水汽不再氤氲,苏茜向前跨一步,跟着博士走进色彩斑斓的天空下,俏丽的脸颊在博士的眼里绽放笑容。
博士一眼就注意到苏茜笑得很开心,她的鼻子有些泛红。菲林少女吸吸鼻子,可是晶莹滚热的东西却同时从她眼角涌现,苏茜的眼圈儿也跟着红了:“我、我很高兴,博士……”
“咦?怎么……”博士正打算像往常本舰上一样,把手伸向苏茜的额头和耳根——
可是下一刻,苏茜兴奋俏丽的脸颊却凑的无比靠近,以至于博士能看清她细腻的嘴唇上的纹路和睫毛上挂着的薄薄的水雾和小液滴。
好像和整片大陆上所有的青年情侣一样地、却又相对于这两个独立而美丽的个体这样独特地——博士和苏茜在晨曦中吻在一起。
随着太阳升起,一股清澈温和的风裹挟着水汽把两人包围,而这片美丽的维多利亚大平原也被新的一天初生的太阳给洒满了暖光。
柔软的风从那头的山麓上溜下来,如温凉的水淌过苏茜的脸颊。她感觉到自己脑后的头发轻快地飘舞。翠绿和鹅黄的阳光从地平线上充满活力地爬上来,光芒透过晨雾洒在碧绿草地的海洋上,斜斜地投映出每一株草的小小阴影,构成无比广阔的波浪颤动着、呼吸着。
无比光辉的晨曦很快汹涌而来,把两个年轻的身影吞噬殆尽。
风又改变了方向,它如往常,从那头的山麓上溜下来,如温暖的水淌过苏茜的脸颊。
苏茜向前走着,腴润的牧草拂挠她的脚踝,她在这片平原虽然再找不到什么可以继续眺望下去的景物,可是她琥珀色美丽的双眼中却闪烁起了澄净的光芒。
阳光从无垠辽远的清蓝天穹上洒落;云影的遮蔽下,暗绿斑块在嫩绿草地波动的水面上宛如沉稳的鲸鱼缓缓游曳;远处的山峦隔着草原的海洋,却是清晰而透亮的;朴素的岩石半披青葱的植被,正把明丽的天光倒映在她琥珀色的眼里。
她的头发是这样的漂亮,额头的头发被干净朴素的发带给压起来,辫子上支楞出来的碎发也随着微风颤动着;苏茜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一如她小的时候曾经期望过的,一个人走在这片美丽的平原,面前的景色是这样的无垠宽阔——而那列喷着蒸汽的维多利亚旧式列车则消失在山麓的另一头。
“小苏茜!”她印象里的妈妈的身影和声音忽然从她耳边掠过,少女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回忆里被埋没了不知多久的声音纷纷翻涌上来——“见到老师要听话哦……”
——“唉,老哥是可以帮你写作业,但是……”
——“自己一个人去感染者区千万要小心啊,抱歉,没法跟你一起去,那就祝你一路平安吧……”
——“工作很辛苦吧?看看家里都给你带了什么来,真是好大一堆!”
——“用罗德岛的钱大概是不行了……不过,重修绿意火花的话,好在我的存款应该是足够的……”
——“总而言之,忽略以上的理论,源石能量如果通过这种形式来释放……”
——“祝贺您被聘用为常任作战干员!当然了,您也可以在任务之间继续运营您的理发室……”
酸涩感和温暖的液体止不住地从澄闪干员的眼角涌出来,她感受到滚烫的水珠从她脸颊上划过。
……
苏茜想起来,不知是之前与博士野餐的时候、还是与他并肩完成任务的时候、还是在他们在昏暗的枕边窃窃私语的时候,曾经提到过时间永驻的话题:
如果接近光速地奔跑的话,时间将会变得很慢……博士管它叫“相对论”,不过这对于苏茜来说实在是太复杂——她如今只想要牢牢地抓住过去的那些无比珍贵的时光。
她曾经猜想,如果以超过光速的速度追赶过去的某个时间点,他们两人闪耀的时间散射出的澄净地闪耀的光线,或许就能追上那些珍贵的画面——只不过,回过神来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和它们相隔光年之远。
微风流转,苏茜睁开眼,发现自己又站在这片维多利亚的原野上。
她双眼里装满着这里的种种缤纷的色彩——每一棵草叶都正在完成着出生、成长、死亡、腐化。而苏茜满眼看着这片顺着时间的小舟缓缓漂流着的原野;与此同时,她也即将乘着生命的流动抵达终点——某个不知名的时刻的经停站。
阳光从无垠辽远的清蓝天穹上洒落;云影的遮蔽下,暗绿斑块在嫩绿草地波动的水面上宛如沉稳的鲸鱼缓缓游曳;远处的山峦隔着草原的海洋,清晰而透亮;朴素的岩石半披青葱的植被,正把明丽的天光倒映在她的琥珀色眼里。
苏茜眼中满溢着原野——而同时,她也是原野的一部分,成为你眼中满溢着的原野。
封面pid:98085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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